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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节特辑|月在我家

青未了 09-15 3347


□牟民


到底是中秋了,白日的热一到太阳靠山便减了锐气。风也少了帮凶,表现出它凉意的真诚。农忙的果农,除了给早果摘袋、掰苞米,还要趁着刚下过一场雨的好墒情薅花生,稍一停顿,干了地皮,花生就得镢刨犁耕,那就费功夫了。农活儿摞压在一起,遇到中秋节,人们并没有隆重欢度的意识,也没闲心去赏月,等月出东山,依旧在山里忙活。人不看月,月却凝视人间。

一天的活儿干完,收拾完了,才开着电动车回家。男人收拾杂乱的院子,摆出饭桌,倒一杯凉开水,慢慢喝。抽烟的间隙,拿一头大蒜扒皮,在蒜臼里捣碎,预备拌凉菜。女人打开液化气炉,炒个辣椒或者芹菜,不到半小时,菜端上桌,男人也把拍碎的黄瓜和撕碎的烧鸡拌好,月饼摆在眼前。月亮恰好亮在屋脊上,院子里一片雪白。男人倒一杯酒,双手捧着,向地面上洒三滴,嘴里念叨着啥,不甚清楚。女人也倒一杯酒,轻轻抿一口,身上的沉重消了一半。抬头望月,农活的繁重瞬间便被月儿收去了。低头喝酒,月光竟在酒杯里。

这一幕,便是农村许多夫妇的节日剪影。孩子们走出土地,在城里成家立业,大都隔一年回来一次,已经习惯了在外过中秋节。

父亲九十五岁那年八月十六去世,母亲多年的病体加之悲伤,竟就躺在了炕上。我们轮流回家伺候母亲,除了她过生日、过春节,我们兄妹五个会一起团聚,余下的日子,便只有母子或母女相伴。母亲在时间的抚慰中,也逐渐淡漠了悲伤,慢慢起身下炕,拄拐行走。

转眼,中秋节到了,今年轮到我在家伺候母亲。按照往日的规矩,母亲会在早晨做擀片汤,用葱花爆锅,掺上芋头,这叫芋头揽面汤,寓意揽住余福。中午是大米饭、猪肉炖粉条。晚上要做四到六个菜,黄瓜拌烧鸡是必有的。

晚上,我照例做了四个菜,一一摆在饭桌上,母亲却忽然说:“孩子,咱娘俩到平房顶上吃去,好不好?”我误认为听错了,盯着母亲看。

母亲说:“我想正儿八经地看月儿。”

我有些犹豫,怕九十五岁的母亲上不了房顶,又怕出事。

母亲拍拍我说:“没事,今天的月儿好,它会保佑咱的。”

我把桌子和饭菜搬上平房顶,再搀扶母亲慢慢上去。母亲盘腿坐下,望一眼四面,拍拍双腿道:“孩子,月儿全来到咱家里了。”母亲要我倒半杯白酒,洒几滴在一旁,自己喝了一口,说:“真好,五年了,我今天才看清了这么大的月亮。这跟那年在苞米地边一样的滋味。”

忽然记起那年庄稼丰收,赶在中秋节,我们兄妹一起回家帮忙秋收,薅完花生后,傍晚又砍苞米。父亲舍不得时间,让母亲把饭送到地边,饭菜很丰盛,地面铺了塑料纸,我们席地而坐,边吃边说着农活。月儿把光洒到我们的脸上、手上。母亲说,月儿下来了。我们才想起看月。饭后,接着砍苞米,月儿明亮地照着我们。

我被母亲感染了,也感觉月亮怎么这样大、这样圆,真的是“月是故乡明”。没有地面参照物,无房子、无墙阻隔,它完完整整地、圆圆地举在头顶,仿佛真要掉下来似的,伸手便可以够到。

母亲仿佛变年轻了,花白的头发似瀑布流泻,有了精神。我们吃着饭,村里家家传出香味儿,忙碌的村人正在做饭。月儿静默地看人间,虽不语,却以最美的祝福赞赏这乡间的中秋。

(本文作者为山东作家协会会员,高中退休教师)

责任编辑:孔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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